第148章 回荡

国有大丧，天下皆知。

  云板声如泣如诉，连绵不绝，哀声四起，仿佛闷雷在头顶盘旋，令人窒息，又带着几分敬畏。

  宛姝率领后宫众嫔妃，一次次叩首，起身后又再次叩首。泪水在她眼中打转，仿佛已经麻木。

  到底真心还是伪装，她自己也说不清。

  她只知道，这场永无尽头的争斗与算计，她终于挣脱了。

  几日的哀礼结束后，便是新帝的登基大典。新帝年号为宣泰，尊生母沉氏为明仪皇太后，移居宁圣宫。

  这本是美好的日子，可衾苑姑姑却在夜深人静时，毅然跳入千里湖。当宛姝派人去营救时，衾苑已经没有了呼吸。

  湖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衾苑的尸身被宛姝紧紧抱在怀里，只见她眉目舒展，想必是已经和傅氏团聚了，终于不用再独身一人在这宫中苦苦煎熬。

  次日，处理好衾苑的尸身，棠音说：“太后，太妃们都到了，正在正殿等着您呢。”

  “知道了。”宛姝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，迅速收拾好情绪，缓缓走向宁圣宫。

  此时的宁圣宫，已与傅氏在世时截然不同，但宛姝仍感觉宫内残留着傅氏的气息，久久不散。

  宛姝踏入正殿，看着眼前的美人们。像潇月、莲曦、攸宁这些早已对先帝忘情的人，自是无需多言。

  再看那些先帝新封的贵人、良媛小主，似乎脸上还挂着泪痕。若不是嫔妃自戕是大罪，她们恐怕恨不得即刻随先帝而去。

  宛姝端坐于正座，清了清嗓子后缓声道：“各位莫要过于伤心，先帝虽骤然离世，但日子还得继续。哀家会抬高你们的位份，如此你们日后在宫中的生活也能舒适些。”

  话音未落，底下的人便连忙起身行礼道：“多谢太后隆恩。”

  “既已身为太嫔太妃，日后便不必严守规矩，日日来哀家这里请安了，生活也能闲散些。”

  “遵命。”

  “近日诸位忙于先帝的丧仪和新帝的登基大典，想来都累了，都回去歇息吧。”

  随后，众人纷纷起身向宛姝躬身告退，唯余潇月几人坐在那里，如往常一般，与宛姝说着体己话。

  潇月掩面笑道：“姝姐姐前些时日提及，对吏部尚书家的女儿江氏颇为中意，据说那江氏较陛下年长一岁，行事极为妥当。”

  沈攸宁眨眨眼，“若是中意，封嫔封妃倒是不错。只是那吏部尚书的门第着实低了些。”

  “妹妹所言极是。”高莲曦饮了口茶，附和道，“嫔妃倒也罢了，只要陛下喜欢就好。可这皇后，太后需谨慎些，若是再选入如慕容氏那般门第过高的，恐怕日后又会生出事端。”

  宛姝笑了笑，“瞧你们，陛下如今才十岁而已，你们便已开始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了。”

  潇月看着宛姝，“说快也快，我朝皇帝都是满十三岁就可选妃充实后宫了，姐姐要早做打算才是。”

  “到时候就看琰儿的心意吧，毕竟是相伴一生之人，只要他中意，便是好的，哀家也无意插手。”

  说话间，宛姝的神志有些恍惚，仿佛这样风和日丽的好天气，就该与姐妹几人闲庭信步于御花园，而后一同前往坤宁宫，向慕容氏请安行礼。

  这段时间的经历，漫长如过完一生，可细想来，宛姝也不过才二十六岁罢了。

  几人离去后，宛姝感到筋疲力尽，在棠音的搀扶下回了寝殿，卸下满头珠翠，斜倚在榻上，半眯着眼睛望向外面的飞鸟。

  迷迷糊糊中，她沉入梦乡，梦中有一人轻声询问。

  “你可有什么宿缘未了？”

  宛姝有些茫然，但并未迟疑，脱口而出：“惟愿来世不再入帝王家。”

  “唉……痴儿……”

  随着那人渐行渐远，声音也渐渐消失。

  宫里的路依旧长得没有尽头，在这纷繁复杂的生命中，等待着脱胎换骨的成长，似乎是这深宫之人注定的宿命。

  原来，宛姝如此短暂的一生，也可以过得这般漫长。

  后来啊，所有的一切，都只剩下活人心脏的跳动声，化成丧钟敲响时的声声回荡，哀悼千年，沉重流淌。

  全文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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