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五章 因果天眼（上）
半个小时以后。
“嗙嗙嗙~！嗙嗙嗙~！嗙嗙嗙嗙~！”
不疾不徐的三通敲门声响过之后。
“来啦！来啦！”
腰间系着围裙，手里拿着锅铲的陈弃愚，一边应和一边直奔玄关跑来。咔嚓一声打开门，陈弃愚往门口瞥了一眼道：“薛茗！替我招呼客人，我正在炒菜，一会儿过来。”话还没说完，他就已经跑回了厨房。
陶醉跟着薛茗进了屋，看着拖鞋架上各式各样的粉色拖鞋，陶醉会心一笑，心说跟我女儿一样，粉色控。只好挑了一双粉色小猪的拖鞋换上了。
薛蔻嘟起小嘴儿：“主人！我也想穿。”
陶醉白了她一眼，心说：“别闹！你见过一双鞋自己走路吗？那不得活活吓死人？我还没人家治病呢，你先给人家小姑娘吓死了，像话吗？”
薛蔻一吐小香舌！赤着如玉的小脚，乖巧的跟着陶醉走进客厅。
作为家里的少主人，陈沁梵用宁静的热情接待了陶醉二人。她一会倒茶递水，一会儿请吃水果，甜润的微笑和会说话的眼睛，胜过万语千言。有时候，陶醉甚至觉得不会说话挺好的，她为什么要说话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嘛！
陈弃愚解下围裙，满脸堆笑的来到客厅：“诶呀！失礼！失礼！真是怠慢贵客啦！菜刚炒到一半儿，实在是没有办法……薛茗，你还没给我介绍……咦？陶醉？”
陶醉站起身来，热情的接过陈弃愚的手：“陈总！幸会幸会！我也是路上才知道，您是徐广宇经理的领导。很荣幸能为您排忧解难。”
陈弃愚拉住陶醉的手：“诶呀！不敢不敢！陶老弟真是年轻有为呀！短短几天就把整个冰城和大半个天朝搅的风起云涌，实在是可敬可畏啊。哈哈哈~！早该想到是你的，看来我的这个愚，还是没弃干净啊，啊？哈哈哈。”
陶醉着急办事，就直接切入正题：“陈总！刚才我们已经跟令爱认识了，可以说是相处甚欢。我不会手语，呆会儿有些话还需要陈总代为转述。”
陈弃愚大赞：“好！痛快！陶先生快人快语，果然是办事儿的人，我喜欢。那咱们就先办事儿，后吃饭。好不？”
薛茗自然没有意见，陶醉也拍手叫好，只有陈沁梵一脸懵懂，隐隐之间又似乎猜到了一些什么。
陈弃愚问道：“陶先生！我们需要怎么配合？”
陶醉道：“陈总！请转告令爱，我一会儿可能需要盯着她看，要让她知道，这不是蓄意冒犯。请她不要生气，也不要乱动。”
陈弃愚用手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陶醉的嘱咐说给陈沁梵，陈沁梵微笑的朝陶醉点了点头，意思很明显，她愿意配合。
陶醉道：“待我找到病因后，可能需要从她的身上取走病因，可能会有少许肢体上的接触，也可能不会，叫她不要害怕。”
陈弃愚如实手语翻译，陈沁梵又点头表示理解。
陶醉最后说：“若我对她疾言厉色喝斥时，她要明白，我是在叱责疾病，而不是她。不要觉得受到了委屈，或者不可理喻。”
陈弃愚手语翻译之后，陈沁梵再一次点头，表示明白。
一番嘱咐以后，陶醉盘膝坐在陈沁梵的对面，短暂凝视，缓闭双眸。心神微动，陶醉就睁开了眉心那只金色的天眼竖眸。
天眼一开，真相立现。
嗯？
一根飘浮在空中的金色筷子？
还有两个小面团一般的金光？
陶醉缓缓睁开眼睛，原来，那根金筷子被陈沁梵横衔在口，那两团金光便塞在她的两侧耳孔之中。
陶醉心下一震：“金色的？不是黑色的？”
陶醉凝神静气，探出带着翠烟戒指的左手，抓向陈沁梵的脸颊。陈沁梵下意识的一躲，金筷刚好闪过陶醉的一抓，陶醉下意识的道：“别动！”
陈沁梵俏脸绯红，虽然她听不到陶醉的话，但是足以明白陶醉的意思。陶醉，马上又抓向她的脸颊。这一次，陈沁梵心里有了准备，她没躲！
嗯？
陶醉像小猫抓线团一样，在陈沁梵的脸颊旁的虚空中连抓了三下，抓不到吗？
看来这金光不同于黑气，并非后天得来的普通疾病。薛茗也曾在路上说，陈弃愚的女儿是先天聋哑，很可能是某种先天缺陷。
为了查看病根，陶醉首先默念观阳寿咒！
善恶终有报，寿禄可减增。
咒名观阳寿，删添自秉公。
唰~！
“陈沁梵！阳寿五载五个月又五天整！父赠寿二十载，己借寿五十载，以‘于阴曹地府为差千年’作抵，余五十五年又三个月十八天零一刻。”
嘶~！
陶醉略显惊诧的望向陈弃愚，陈弃愚微笑的冲他点了点头，其中饱含信任之意。
父亲赠寿二十年，这个可以理解。修道的老爹爱女心切，通过一定的秘术，把自己的阳寿转赠给了女儿，也不是不可能。可是，陈沁梵小小年纪，她有何德何能，可以向阴曹地府借寿五十载，还以为差千年做抵呢？
陶醉继而又默念观福禄咒！
山泉有源，福禄有根。
与其强求，不若施恩。
•
诚行一善，福增一分。
品高德厚，食禄自深。
陈沁梵的福禄袋中，各种吃用应有尽有，竟然蔚为壮观，丝毫不像是一个短寿之人。陶醉再查陈弃愚的福禄袋，只见他的福禄袋几乎已经空空荡荡，原本颇丰的福禄竟然已经耗费殆尽。
陶醉这才恍然，原来是陈弃愚把自己的福禄都分享转嫁给了陈沁梵，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！
然而，她口中所衔之金筷，耳中所塞之金光，又是从哪儿来的呢？
这一刻，陶醉的心中产生了一个非常强烈的渴望，他真的想顺着时间的河流回溯上去，一直往上追，往上追，直到看见陈沁梵的嘴里是因为什么衔上了这支金色的筷子，耳朵里又是因为什么被塞上了两团金光。
就在陶醉产生这个强烈想法的刹那，陶醉突然发现眼前的画面动了起来。
陈沁梵周边的时间开始倒流，她点头，她坐好，她请吃水果，她倒茶，她含笑欢迎自己进屋，她于父亲手语，她开门进屋……她在冰工大读书……她穿着粉色睡衣就寝……她去沐浴……
每当涉及女儿家的隐私，那个画面总会一闪而逝。这是陶醉蓄意为之的，因为他那既冥顽不灵又不懂变通的道德操守，不允许自己任性放肆。除非陈沁梵已经是他的女人，那就另当别论了。正是因为存在着这一条既可以窄到咫尺，又可以远过天涯的道德鸿沟，才悄然的分隔开了文明与禽兽。
时光飞掠！
很快！时光就倒流到了陈沁梵五岁那一年。
倒叙的逻辑有点混乱，陶醉找到了这个节点，故事开始正序播放起来。
简单来说！
五岁的陈沁梵突然晕厥，命在旦夕。十冬腊月，滴水成冰，陈弃愚只穿着一身睡衣，穿着拖鞋抱着她，出来找出租车。那是一个寂静的后半夜，没有人，也没有出租车。
陈弃愚抱着女儿一路狂奔，一直跑到了冰城医大医院。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，他竟生生的跑出了一身热汗，蒸腾的热气在睡衣上凝结成了白霜，胡子和眉毛上挂满了冰凌，他的四肢和后背是冰冷的，而他的怀抱却是温暖的。
陈沁梵被送进了急救室，陈弃愚开始挨个给亲友打电话，筹措钱，然而亲友们早就被他搜刮的毛干爪净，谁也没钱借给他了。他就跪在医院的走廊里，一个一个病人家属的哀求，钱多心善的人总是有的，就这样他借到了足够的诊费。
然而，他面临的却是噩耗，女儿已经不治身亡的噩耗。
面对急诊医生无奈的摇头，他把所有的钱都放在地上，拼命的磕头：“我求求你，再试一试。沁梵不会死的，她还有希望。医生！我求求你，再试一试。无论如何再试一试，求求你，求求你了。”
陈弃愚把额头都磕出了血，很多医患因此落泪，精疲力竭的医生终于被他感动了。站在医生背后那个嘴里叼着金色筷子的小女孩儿也被他感动了，她流下两行泪，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身边的鬼差。
鬼差叹了一口气，两人不知道用心神交流了一些什么。小女孩儿跪在地上给鬼差磕了两个头，然后跟着医生的脚步走进了那间急诊室。
鬼差掏出生死簿，上书：“……为差千载，借寿五十年。”
又书：“如慈父愿，赠二十载阳寿于长女陈沁梵……”云云。
片刻之后，医生笑着走了出来，恭喜陈弃愚。
陈弃愚拼命磕头致谢，医院里响起一片祝福的掌声。
至此陶醉方才明白，为什么在后来的那些时光里，陈弃愚总是全身关节酸痛，彻夜难眠。这个病根，正是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夜里落下的。
……
时光继续向前回溯，为了只好陈沁梵的先天聋哑，陈弃愚可谓倾尽所有，他朝亲友借，他加班加点工作，他找了无数的医生，寻了无数的偏方，然而，这些努力全都是徒劳无益的。
时光继续向前回溯，回溯到陈沁梵出生的那一刻，她的生身之母，难产死了。
就是在这个投胎转生的时候，在时光回溯下，陈沁梵的魂体变了，他变成了一个男人，他恨恨的瞪着产房外的陈弃愚，陶醉听到了他在那一刻的心声！
做你的儿子，跟你姓？我呸！老子宁可做个女人，也不愿意当你的儿子。我绝对不会叫你一句爸爸，我也绝对不再愿意听你一句啰嗦。说着，他把一根金筷子衔在口中，又掏出两团金光塞住了耳朵。然后扑进了生母的腹中，并残忍的要了她的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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